悠閒生活

大部分的人都有搬家的經驗，我也不例外，

而在我的腦海中留下鮮明記憶的「家」有三個。

我是個桃園人，雖然小時候曾因為父母忙於工作而寄住於高雄的奶奶家，

但當時的種種細節早已不復記憶，而我真正的童年開始在桃園。

我的爸爸是中華電信研究所的研究員，

我從兩歲開始就隨著父母住在公司提供的員工宿舍區裡，那是個很大的環境，

有各式各樣的建築物、花園、籃球場、網球場、停車場、森林、池塘… …

就像是一個大型遊樂園。

那時候老舊收音機裡最常傳來的歌曲是鄧麗君的「甜蜜蜜，你笑得甜如蜜… …」，

弟弟還藏在媽媽高高隆起的肚皮裡，而宿舍區多的是年齡相近的孩子，

我們經常三五成群的跑到各個角落探險，

我想我愛玩的天性就是因此培養起來的，

周圍充足的資源足夠滿足任何一個好奇寶寶求知的無窮慾望；

能夠消耗任何一個好動兒的旺盛精力。

我無時無刻都對周遭的一切充滿了興趣，

甚少有時間懶洋洋的待在家裡面對電視或電腦螢幕，

而是騎著鐵馬與小鄰居們在林蔭間奔馳、

偷鐵門門縫中露出的魚飼料袋餵肥大沉靜的鯉魚、

帶著滑板一次次溜下園區中的大斜坡，

和其中一個玩伴騎了好久的單車發現到的、隱藏在隱蔽小徑的一棵桑椹樹，

我們總是帶著塑膠袋和砂糖去那裏摘桑椹吃，

天氣正好時則會「挨家挨戶」吆喝大夥兒提著自個兒的溜冰鞋，

跑去平坦寬廣的網球場溜冰，還記得我們或許玩很多種團康遊戲，

例如鬼抓人或者木頭人；又或者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地各自溜著。

沒見過這番場景的人很難想像那是怎樣的盛況，

二十幾個大小孩子穿過網球場特有的大型照燈燦白的光影

、在紅綠相間的水泥地板上溜著冰，從高中生到幼稚園生都有，

姿勢或許優雅或許笨拙、速度或許迅捷或許緩慢，

但那景象在我幼小的眼中總是壯觀而美麗的。

這番光景和那棵帶給我甜美滋味的桑椹樹隨著園區裡的孩子漸漸地長大、

昔日住戶一家一家搬離了園區，早已逐漸褪色、繼而不再復見。

那時候的我總是極端得想哭想笑，還學不會圓融和體貼，

總是把最真實的自我表現出來；

曾經以為那樣天真爛漫的時光早已離我遠去，但是每每回想起當時的點滴，

種種形象卻又是如此鮮明，我想始終有個孩子住在我的心底，

當時對外在事物無窮無盡的好奇、積極探索的性格本質都保留了下來。

我為無法倒流的時光感到惆悵、但同時又深深感覺到兒時的我其實從未離開。

小學三年級時，我們搬離了給我無數回憶的員工社區，

來到了距離員工社區路程不到五分鐘的另一個社區──「原然庭園」，

兩個社區的風格截然不同，「原然庭園」的建築走的是歐式風格，

金屬材質的雕花大門、地板上紅磚排成圈圈的圖案、

有著綠色大草皮的中庭、櫛比鱗次的洋式透天厝，

棟棟紅白相間、煞是可愛，每家且有前後門各一個小花園，

每戶人家都種著不同的花朵或植物、有著不同的布置。

這裡的氣氛輕快、鄰居吃飽飯後便會成群坐在中庭聊天休息，

這時候我已經不適合整天玩耍了，但還是習慣四處撒野的，

在庭院中打鬧的多半是小我四五歲的孩子，要打入他們的圈子花了我不少苦心，

我必須一直費工夫壓制他們，直到成為孩子王為止，

在團體生活中，我總是如履薄冰的追求著別人的認同，

希望自己成為最具優勢的一方；

但從這群小毛頭開始認同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眷戀成為孩子王的遊戲了，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彷彿先前長遠難熬的付出都有了回報，該是啟程前往下一個階段的時候了。

是否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漸漸長大的呢？現在，那群孩子也不再於庭院中嬉戲了，

而中庭裡「掌權」的孩子又換了新的一批。

我偶爾讀書讀累了、騎著腳踏車在庭院中兜風時，

還可以看到他們奔跑叫鬧的模樣，腦海中隱隱約約又重現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涼風吹過頭髮，有一點欣然、有一點感慨、又有一點不知所謂。

我總是不停不停地繞著無限的圈，一回神往往已是一小時過去，

那段騎車吹風散心的日子，總是伴隨著升學的苦悶，

我總希望能永遠就這樣騎下去，只要腳不停地向下踩就能夠前進，

有一種踏實和單純的魅力，令人安心。

那時候，生活中的一切幾乎都是慘澹的綠色，未來總充滿了變數和未知，

長期的情緒緊繃下，喜怒哀樂都放大了許多，

對許多事情都很容易反應過度，導致回憶往往都失真了。

一直到考完酷刑般的指考，周遭人事物才又像魔術般忽然活了過來，

恢復了幾乎已被我遺忘的繽紛多彩，時間軸像是忽然縮短了，

二零零八年的暑假快得讓所有分鏡都模糊一片，

數不完的活動瞬間排山倒海般湧了過來，我搬到了現在住的永和，

一個人洗衣服、打電腦、就著檯燈翹腳寫作業、疲累時繞到廚房泡一杯咖啡，

走出家門不再是我一向熟悉的寬闊庭園，而是一條條蜘蛛網般交織而成的灰暗巷弄，

無數家小吃隱藏其中，每天我都遇到臭豆腐、魷魚羹、蔥油餅、珍珠奶茶、刨冰… …

墜入了一個物質誘惑驚人的地方。有太多寶藏靜待我慢慢去發掘，

伸出五指卻一點也摸不著邊際，就是因為這樣才能激起鬥志，而我最愛面對挑戰！

我騎著新買的老腳踏車在校園中穿梭、在各具特色的教室建築間來來去去、

面對一張又一張有著熟悉笑容的陌生臉龐，一切都還那麼新鮮！步調卻總是這麼匆忙！

這樣的日子過著過著，不由得有些迷網，不知道人生是否也就像這般，飛也似的便過去了？

但願日後我都還能留下每一次感動的痕跡。